午后的阳光格外明媚，从天空铺洒的阳光，让石板路的石砖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薄膜，自由地反射着光点。
平层停车道由于身处建筑内部，所以阳光无法照射进来。虽然下午时分魔导灯具并不提供光照，所幸靠着石板路反射的阳光也能勉强将停车道内的空间照个亮堂，不至于真的像个没灯的隧道那么黑。
市长的车就停在这里，等待着车内的市长一声令下，就发动离开。
布劳恩动了动喉头，用着沙哑的说道：
“《棱镜周刊》周刊的那个记者，你打点好了么？”
车内灯没有打开，相比于明媚的室外，被政府大楼和车体隔绝阳光后，车内显得有些昏暗过头。
至少女秘书转过头回答布劳恩的问题时，根本看不清他的脸，只能看清他抽雪茄时亮起的红点，以及呼出的灰白烟气。
“您…是说《棱镜周刊》的签约记者史密斯先生吗？如果是的话，今天晚上我会与他进行一次私人会面，就和您先前要求一样。”
女秘书回答时的表情有些紧张，但是维持了工作例行的微笑。
“很好，不过我有一个额外要求。”布劳恩吐出一口烟气，不紧不慢地说着，“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把他拿下，需要什么支持我会补偿的。”
“好…好的。”
女秘书匆匆点头。
布劳恩靠躺在后车座位的真皮座椅上，一手放在腿上，另一手搭在车门的扶手上，仍在燃烧的雪茄则是被粗糙的两指轻轻捻着。
他皱着眉头，清闭双眼，缓缓地呼吸着。
“瑞缇娜，把下半年警部的津贴先给他们送过去，堵住他们的嘴。顺便给他们说，关于警察提高时薪和津贴范围的提议我会和市议会商讨的，让他们关注自己的嘴，不要乱说。”
“可…可是，先生今年市政的财政支出…已经超出预算的两成了，下一年的政府债券也要二月份才会售卖…私人银行的利率太高，而您上个月才立法通过禁止市政府向公民议会借债…”
秘书看着随行携带的文件夹，略有颤抖地说道。
“我知道！这是我立的法，用不着你来提醒。瑞缇娜，我把你从BLAC（Bermen Liberal Arts College 贝梅文理学院）的法学院招过来，可不是为了让你在我面前念叨这一段数字。”
布劳恩训斥道。
“我需要的是切实的解决方法，瑞缇娜，而不是一个只会念例行通稿和文书的书呆子！”
布劳恩呼吸有些急促，显然他的身体并没看上去那么好。
训斥一顿后，感到身体不适的布劳恩靠在了座椅上，闭上眼睛。
几秒后。
“瑞缇娜，请你先下车吧。”
布劳恩忽然对着秘书说道。
“呃…市长先生？”
被如此命令，秘书一时间未能领会市长的意思。
“下车，会有另一辆车等你的。”布劳恩说道，“我想要单独休息会儿。”
“好…好的。”
秘书匆匆点头，如蒙大赦般立刻下了车。
嘭——
车门关上了。
“发动吧。”
司机拉下发动杆。
嗡—嗡——…
随之而来的，就是发动机启动的一阵轰鸣，以及传递到车身的低频震动。
一并启动的还有收音机，受解析力度和车载音响等技术力限制，从出声口传来的电台音乐下充斥着大量的底噪。而这，让本就有所损伤的音质听起来更加粗糙，仿佛手捻沙子一样给人细微的麻酥颗粒感。
车辆慢慢地从有建筑遮挡的昏暗停车道，驶进了阳光洒满的行车道上。
连车内都被阳光所铺满，布劳恩市长脸上的略显僵硬的疲态也是看得一清二楚。
此刻的他抬眼观察着车窗外的街道，捻住雪茄的左手却不曾抬起，只是让它默默燃烧着，让雪茄的复杂烟气弥漫整个车厢。
“瓦格纳，现在的情况你怎么看。”
布劳恩发话了，但没有任何姿态上的变化。
而车厢里唯一的另一人只能是司机了。
被叫做瓦格纳的司机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。
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疲惫的布劳恩。
“布劳恩，你做的过火了。”
瓦格纳说道，声音嘶哑且低沉，如同声带被高温煤烟烫伤过一样。
面对一名司机的批评，布劳恩没有反驳更没有责骂，而是默默地听着。
“你想一碗水端平，但这很难。”瓦格纳熟练地换挡、踩下离合，借着说着，“布劳恩，我一再提醒你，想要均衡，那就意味着谁也无法获利。你看似平衡了各方，但你也没有给各方好处。”
瓦格纳降低车速，缓缓地打着方向盘。
“我…不能冒险。你知道的，外城的贵族本来就不同意我当这个市长。”
布劳恩回答道。
“但如果你还再拖延，城北的工业区建不起来，几千的工作岗位就没了。”
瓦格纳提醒道。
“别忘了是谁把你搬到这个位子，布劳恩。你是东城出来的，是工会把你抬上来的。”
轿车转过一个大弯，阳光投射的方向也发生了改变。
轿车的顶棚挡住了一部分眼光，而阴影也遮住了布劳恩的脸。
在阴影中，布劳恩拿起雪茄，缓缓地吸入一口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布劳恩说道，“卡彭那边你有什么消息吗？”
提到卡彭，瓦格纳仿佛被噎住了一样，没有回答。
或许是为了再次提醒瓦格纳，布劳恩补充说道：“瓦格纳，给卡彭说说吧，让他收手。我的人已经知道了是他动的手，如果我因此下台，他也不会好过。”
布劳恩说道停顿片刻，然后继续说道：“不要让我难堪。”
空气陷入了沉默。
车缓缓开着，但红色的信号灯让瓦格纳不得不踩下刹车。
看着后视镜中表情逐回归严肃的布劳恩，瓦格纳回答道。
“卡彭那边我可以帮你联系，仅此而已。”
闻言，布劳恩仅仅是皱了一下眉头，然后慢慢地抽了一口雪茄。
“周五晚上，有慈善拍卖会，周四前吧。我去找他或者他来见我都可以，电话也可以。”
布劳恩停顿了一下，深吸一口气组织语言说道：“不要拖太久，不然谁也占不了便宜。”
说罢，布劳恩将雪茄在烟盘反复碾了又碾，最后将这根没有抽完的雪茄收进了自己的雪茄盒。
“……好。”
瓦格纳回答道，但他又问了另一个问题。
“不过，那个女秘书…”
显然，瓦格纳说的是先前下车的瑞缇娜。
“放心，她是个好苗子。”
布劳恩请了清嗓子。
“她可并不笨，她只是会用些手段让自己看起来笨而已。我看人一向很准，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。”
既然布劳恩都这么说了，瓦格纳也只好回答道：
“好吧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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